落日无声
芒特推开门，满屋子的烟气都成了精似的往他鼻子里钻，他挥了挥手努力赶走一些味道，最后认命般憋红了脸被呛的咳嗽。
屋子像个小书房，地上铺了厚厚的深色毯子，大书架上堆满了书，书架前堆了两个凌乱无比的桌子和两个看起来无所事事的人。
始作俑者约翰特里正坐在其中一个桌子面前继续旁若无人地吞云吐雾。
一旁翻阅文档的搭档弗兰克兰帕德斜目瞪了特里一眼。
特里默默放下了手里的烟斗。
“上次伦敦枪战，Hades被放走了，梅森”特里抬头扫了一眼来者，冷冰冰的开口道：“你可能被盯上了。”
两个陈述句，不带任何情感。
“约翰，少端架子！”兰帕德忍不住皱眉。
特里剩下的严肃话愣是被活生生卡在了喉咙眼里。
芒特老老实实站在桌子前边，想笑，憋住了。
特里面色肃穆的咳了一声，极力挽尊：“最新情报说，Hades跑瑞士了！！！”
“报告长官！”芒特正色道：“我前往瑞士当天在码头遭遇的那场枪战里，所有的敌人都经过伪装，而且是冲着砸船去的。我是以政府外调记者来到的瑞士，从去年圣诞节到今年4月份这几个月里没有出现异常，所以我觉得，我的身份应该没有Hades怀疑，至于情报里说那天码头Hades也在船内乘客中，我这几个月一直在排查类似可疑人员，没有发现Hades的线索，但是在各种上流社会的舞会里发现过可能是德国间谍的人。”
去年临近圣诞节，伦敦下了场大雪，白茫茫的一片，掩盖了断壁残垣，人间看起来静谧又安详。
那几天赖斯一直想跟芒特好好聊聊，可是芒特每天早出晚归，回来之后自己还钻进屋子里写新闻稿。
有一天，芒特披着身上的夜色回到家里，发现昏黄的灯盏下面，赖斯双目熠熠生辉。
芒特的心一颤。
“你怎么……？”还没睡三字堆在了心里，芒特突然就说不出话了，间谍敏锐的直觉告诉他，赖斯知道了什么。
他坐在赖斯旁边，赖斯替他捂热了手，打破沉默：“你担心我，所以不让我再去参军，那你自己怎么解释？你每天的工作可比我在后勤危险多了。”
“我…”芒特抽出了手，他不知道赖斯怎么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慌张又愧疚，乱七八糟的胡诌道：“我在伦敦至少是安全的，有人在保护我的。”
“你被我看穿了有什么好慌的啊”赖斯看出来他的慌张，好笑道：“瞒了我这么久，你真厉害。”
然后两人都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芒特混乱的思绪平静下来，他笑眯眯的，毫不心虚的对上赖斯亮晶晶的蓝眼睛，底气十足：“德克兰，一个间谍被看穿的时候当然是慌张的，他会想自己是怎么引起怀疑的，怎么暴露的。但是我刚刚想这些问题的时候发现这根本不用想，因为我没办法对你设防。”
赖斯觉得自己反被将了一军，意味不明的挑了挑眉：“前阵子和隔壁哈弗茨聊天的时候提到你，他说你的笑太有魅力了。我当时并没有想很多，只是回答说你是个很纯粹很乐观的人。但是，我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那可不是魅力，是迷惑性。”
芒特一整个人都往赖斯怀里钻：“我可没对他做什么啊，他有布兰特呢。”
“言归正传”赖斯收了笑容一脸认真道：“我还是想去一线后勤部队。”
芒特不说话。
赖斯：“那你现在就去辞职。”
芒特抬头，可怜巴巴。
“那你干你的我干我的，好，成交！”赖斯看着芒特脸拉了下来，扬起了嘴角。
“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回来了”码头上，芒特把玩着住赖斯的袖口：“你放心去当你的战地医生去吧，我再也不管你了。”
赖斯抱住他，努力找些幽默：“你这话说的可不像是诀别。”
芒特挣开怀抱，拽住他的领子，迫使赖斯低下头。
他笑了笑，抬头一吻留在额头、鼻梁、嘴唇，最后轻轻一口咬住了喉结。
“像诀别了吗？”芒特喑哑着问
赖斯仰头，掩住了一滴酸涩的泪：“梅森，我要回家了，你快走吧。”
你再不走，我怕我舍不得。
医生僵硬的转过身，默默擦了擦湿润的眼角，向前大步流星，没有回头。
赖斯离开码头后半刻，枪声大作。
芒特避在船仓货物后面一边观察一边摸出了腰间的枪上膛。大概十人，每人都配置有相当数量的军用手榴弹，看起来组织有素，像极端民粹分子一样端着枪无差别扫射码头人员，他们似乎只为毁船。
很多船长将船开向海里避难，芒特身在的这艘开往瑞士的船急冲冲的奔向汪洋。船底太过颠簸，芒特抓住货物稳住身形，透过摇摇晃晃的船舷看向轰鸣的天空，一枚枚黑色的物品从天而降，火光一片。
是纳粹的飞机吗？那为什么只炸码头而不炸逃走的船只？是政府的飞机吗？那为什么要向人员密集的码头扔下炸弹？只要炸死那几个人就够了吗？
芒特不敢细想，芒特也从未细想。
在瑞士，无数个夜晚里，他只会无数次闭上眼细细描摹着最后那个颤抖的背影。这几个月以来，他想写信给他，他无数次的忍住，仿佛两人从来没认识过一样，双双断了音讯，今天见完兰帕德特里二人后，这份压抑已久的思念突然间疯长。
就这样吧，芒特摇了摇头，让赖斯以为他死在了码头上吧。要是自己最后还活着就回去找他，死了就真的一了百了，省的让他以为自己还活着，时时刻刻挂念着，平添麻烦。
他起身叹了口气，脑子里突然就捕捉到了一个每次都忽略的小细节——哈弗茨。
他在瑞士见过哈弗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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