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蹴鞠十一24H】18：00芒特中心向 / 落日无声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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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太阳在人间探了个头，一转身就扎进了云层里，阴雨绵绵。
芒特一整晚思绪不断，一大清早起来背靠着床头，低头按太阳穴，仿佛是要把混乱的思绪全都按平。
他勉强打起精神，打算起身做早餐，突然敲门声响起，门后站着哈弗茨。
“我来看一看你家啊兄弟！昨天只顾着喝酒都没来得及。”哈弗茨满面笑容，手里还拎个大袋子：“这么早估计你还没吃饭，给你买了几袋冷冻牛排和面包，还有牛奶，咱俩在你家凑合吃一顿！”
芒特端着纯真无害的笑容热情的招待了他，让他做在餐桌前等牛排解冻，又给他倒了杯茶来暖身子。
“外面很冷吧？”芒特把杯子递给他：“小心烫哈，刚倒出来。”
“冷！”哈弗茨接过杯子哈气：“我以为伦敦够冷了，这可比伦敦还冷。”
牛排配上热气腾腾的牛奶，芒特很快就搞完了一顿早餐。
“来，尝尝我的手艺！”芒特看着哈弗茨大快朵颐，自己才浅浅抿了一口热牛奶。
“你可以啊梅森！火候不错！”哈弗茨夸奖道：“这可比在伦敦那会儿进步多了啊！”然后话锋一转：“梅森！”，芒特看着他放下刀叉，意味不明的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我们出去走走呗，就现在。”
苏黎世的冬天冻的人鼻子发红，这日子过的也很潮湿，触手万物都是冷的，东西是覆了水发霉的，人是隔着水成冰的。
芒特摇了摇头：“不行，我得先吃饭，外面太冷了。”
哈弗茨看着他遗憾摇头：“就这个点，街边有很多卖报的，我们下去可以买报看。”
“为什么不在家等一会听政府的广播？”
“慢，而且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被动枯燥的等待”哈弗茨朝他笑了笑，然后一口饮进杯子里的牛奶：“我下去一趟，马上回来。”
芒特起身，把他送到门口，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钻出了那条缝隙。
“你？”哈弗茨疑惑
芒特嘴角噙笑，摸上冰凉的门把手，看着铁质把手上泛着的冷光问道：“你刚刚上来的时候怎么不顺带买了？”
“你不对劲”哈弗茨盯着他，面无表情
芒特扯了扯嘴角，把门关好：“我就随口问问，你慌什么，你才不对劲。”
话音未落，屋内传出一声闷响，然后是火花霹雳啪啦的跳跃。
哈弗茨拽着愣在原地的芒特跑下了楼。
热，太热了
太阳蒸着，火烤着，黑烟加上死尸，味道熏的人呕吐。
赖斯感觉地狱也应该是这个样子。
太平洋的战地医院条件要比欧洲好一点，至少物质充裕，伤员人数少了点。因为一般来说，海战和空战，一旦船沉了或者飞机炸了，活人直接变成死人了，就算人还活着，掉进海里了没人会管，等于死了。
死，又是死，无处不在的死，烈日炎炎下的死，人的死，动物的死，植物的死，甚至于枪的死，温度的死，时间的死，血液的死。
赖斯眯着眼睛看向汪洋大海，湛蓝，平静，潮水卷着浪花一闪一闪，像飞机上锃亮的铝壳在太阳下抖擞威风，也像后方无数破碎家庭里留下的安静的泪。
打来打去为了究竟为了什么？每每包扎一个血肉模糊的身体时，赖斯都会问自己：当医生为了什么？医治好每一个伤员，然后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痊愈的伤员再次返回医院接受医疗吗？
真的能治得好吗？
他也亲眼见过，前线士兵为寻求精神慰藉，饥不择食地吞下鸦片；他去战壕里呆过，忍受过枪声下的恐怖窒息，子弹穿过他右臂时，他体验了灼烧之痛和侩子手的冰冷，即便是身处热带雨林。
医生摸了摸下意识摸了摸他的右臂，空空如也。
他没法再上手术台了，只能做一些简单的伤口处理了。或许用不了多久，他就被调离前线回家养老了。
其实右臂本可以不被整条切除的，但是简陋的医疗条件和频频后撤的战况不允许精养枪伤，又加上热带里疟疾横行，病毒滋生，整条切除是最省时和稳妥的方法。
断臂医生变得沉默寡言，原本宽阔的肩膀如今一高一低的垮拉着，整个人看着消瘦又沧桑。
芒特看到他还能认出来吗？赖斯有些害怕这个问题，他可以冷静医治濒死的士兵，却无法从芒特身上平复飞速的心跳，关心则乱，分离太苦。
伦敦分别当晚，赖斯就听说了码头轮船被炸的消息，那时他脑袋里就只剩下嗡嗡嗡的声音——“梅森不会有事的，梅森不会有事的”赖斯一遍遍安慰自己，一次次期待信箱里从远方寄来的信封，但是他从来没拆开过其中任何一封，也从没写过什么寄向瑞士，更没有去找芒特在伦敦的同事打听情况，直到出发去太平洋前夕，他才把信箱里所有的信取出，然后全部丢在了火炉里。
他心底的那个声音告诉他，芒特平安无恙，他也愿意坚信这个声音，哪怕可能只是自我欺骗。那有怎样呢？赖斯心想，我如今也算半个死人，往死门走一步，我就知道梅森在哪个世界，如果那里没有他，真开心，他还活着，而我已经死了不能替他快乐；往生门走一步，我们同活于这时间之内，我爱他，他爱我。
或许等哪天，他能活着站在伦敦的码头上，用左臂揽住芒特的腰，开心地问他工作是否顺利，今晚打算吃什么？
海水映在赖斯眼底一片蓝，就像从前从前芒特眼里的蓝色一样，期冀，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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